作者: 156286352h

  • 地灵殿短篇合集|つめあわせ

    #1

    好久没回地灵殿了,结果一回来就看到燐蹲在玄关上哭得稀里哗啦的。本来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搭话,但那副凄惨的不行的样子实在让我有些不忍。于是解除了无意识的能力,悄悄把脸探到她的视线里来。

    「呜哇哇哇……扣乙烯大人啊啊啊啊……

    「哇哇,发生什么了怎么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?」

    「洒脱里大,大人呜呜呜……」

    在那之后的话,已经称不上是语言了,而是像「嗷嗷啊啊」或者「喵啊啊」这样的兽类呜咽声(嗯,毕竟她是猫妖),之后一直在抽泣。不过,我隐约听到了「觉大人」这个词。看来是姐姐对她做了什么,不然燐也不会哭成这样。我想了想,似乎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这么伤心。

    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你要不说清楚的话,我可没法读你的心哦。」

    「呜……觉,觉大人……她生气了,我……我恐怕再也不能留在地灵殿了……」

    「燐,冷静点,深呼吸。」

    「呼——呼——呼——」

    「嗯,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要冷静得多嘛,总算是稍微放心了。」

    「觉大人讨厌我了……呜呜……我活不下去了…」

    「姐姐讨厌你?别开玩笑了,怎么可能?」

    「可是她说『以后再也不会和阿燐说话了』,然后一句话都不肯说……」

    「嗯……」

    以她的性格,怎么可能会讨厌自己的宠物呢。每年在地底举行的『地底的厌恶者排行榜』中,姐姐连续几十年稳居第一(今年也是以双倍的分差领先第二,堂堂登顶,荣升为「殿堂」)。但其实,姐姐几乎从不真正厌恶谁。她对别人基本上都是无感的态度,所以别人怎么说她也不在意。对姐姐来说,在「喜欢」的反面的只是「无感」罢了。

    此外,姐姐的领地意识非常强。因为对他人没有什么好感,所以被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随意干扰会让她非常恼火。所以她建立了自己的领地,不让其他人进入。只有少数被允许的人,才可以自由出入。 虽然看起来很柔弱,但实际上性格非常刚硬。所以,姐姐不可能会讨厌自己主动接纳的宠物。如果是只是那种程度的关心的话,从一开始她就不会捡回来。

    「可能只是姐姐一时心情不好吧。你放心,阿燐,你绝对没有被讨厌。我说的,你尽管可以相信。」

    「可是,我和觉大人吵架了……」

    擦干眼泪,燐终于好好开口说话了。

    「你居然能和姐姐吵起来?真了不起……」

    话说回来,我还真没想到姐姐会和人吵架。

    「其实也不算吵架,只是有些口角争执……」

    「嗯,那可能才是吵架的原因吧?你们到底在争论什么?」

    「是关于恋大人的胸围吵起来的……我支持是B杯的,但觉大人坚持说『贫乳是一种美德』……」

    「别拦着我!」

    还是去把姐姐揍一顿好了!

    #2

    「喂,姐姐。」

    咯吱咯吱,咯吱咯吱。

    「喂,姐姐。」

    咯吱咯吱,咯吱咯吱咯吱咯吱。

    「喂,姐姐!」

    咯吱咯吱……突然停下了。

    「什么事?真是的,你让我分心了。」

    「我们聊聊吧,姐姐。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缺少交流。」

    「啊,你是想来聊聊今天恋的胖次穿的是什么颜色之类的话题吗。」

    「才不是!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!」

    「这是个『地底笑话』。」

    「你的美式笑话模仿的彻底失败了。」

    「真是的,如果你不想再和我说话,那我就去继续工作了。」

    「不想谈话的明明是你才对吧,姐姐!」

    「那你想说什么?」

    「其实,我觉得现在问这个问题有点晚了,但…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」

    我指了指自己的身体。说是指,其实我只能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。为什么呢?当然是因为我现在的一身的奇怪装扮。

    今天,我像往常一样回到地灵殿,正好撞见姐姐在赶截稿死线。具体来说,就是向是非曲直厅提交灼热地狱遗址的报告书。虽然姐姐表面上看起来是个老实的家伙,但实际上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拖延症晚期患者,这样的报告总是要拖到最后一刻才开始处理。所以,像今天这样,往往是从截稿日的前两天才开始熬夜赶工。

    看到她这副模样,我心里想着「真是不知悔改」,于是悄悄离开了地灵殿。毕竟,姐姐熬夜后的脾气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。

    但是,今天的运气不太好,我被她抓住了。然后,她一本正经地对我说:「拜托了,穿上这个,帮我加油吧,姐姐一定能行!」虽然这样的要求让我觉得很不舒服,但她的气势太强大了,根本无法拒绝。于是,她递给我的是一套……企鹅装?

    「挺适合你的。」

    「我可不是在问这个。」

    「很可爱哦。」

    「也不是这个问题……算了,我到底在干什么啊……」

    「来,认真为我加油吧。」

    「加油,加油,笨——蛋——姐——姐。」

    「连傲娇的样子我也喜欢哦。」

    「你这样的乐观情绪究竟从哪里来的啊……」

    今天,我又被姐姐耍得团团转。

    #3


    「天罚!!!!!!」

    我的脑袋差点裂开。一股强烈的冲击直直地在我的额头上炸开了。

    「痛、痛痛痛痛痛啊?!!!!!! 」

   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我猛地弹了起来,睁开眼满是妹妹的脸。而就在一秒钟后,她那小小的身体砰地一声扑到了我身上,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。我甚至听到某个关节上发出了一声不太正常的响声。

    「你干什么啊?!人家正在午睡呢! 」

    「我回来了,姐姐。」

    「别给我转移话题!」

    「欢迎回来,要来一个亲亲吗?」

    「亲一下。」

    「亲一下。」

    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。

    刚才我还在午睡。没错,这个时间段通常是我的宠物们在忙碌工作,而那些没有任务的宠物们也正好进入了午休时间。而我,在读书读得有些厌倦后,决定像个悠闲的贵族一样优雅地在沙发上打个盹——一切本应如此美好。结果却被这样粗暴地打断了。我猜,妹妹一定是对着我的额头来了个飞踢,然后直接扑倒在了我身上。这是什么糟糕的醒来方式啊。所谓的“天罚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?这是什么戏剧性的结局?所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?直到现在身上都还疼得厉害。

    「那个,我说……」

    「嗯?」

    「真的超痛的……」

    「恋恋无意识~」

    「我可要生气了哦。」

    「呀~」

    我的脑袋还在晕,疼痛的感觉还没完全消退。视野也有些模糊。不过,能看到可爱的妹妹的话,还是决定原谅她吧。

    再说,刚才扑过来的瞬间还看到她的胖次了呢。

    #4

    「直到让你哭出来为止!我绝对不会停下来的!」

    「我已经在流眼泪了,求你放过我吧啊啊啊啊啊啊!!!」

    前略,亲爱的爸爸妈妈:

    你们可能在教育女儿的方式上出了一些问题。特别是对姐姐的教育。面无表情的样子真的很可怕,连地灵殿的宠物们都被她吓跑了。而我呢?哈哈,现在正在被她追着跑。你说姐姐为什么追着我跑?

    我也想知道啊!

    「为什么要逃跑,恋!站好,让我好好的抱抱你!」

    「因为我觉得你不会只是抱抱就算了所以才跑的啊!!」

    现在的位置是地灵殿的过渡长廊,这里是整个地灵殿里最长的一段走廊。我的拖鞋拍打地板的声音和我的尖叫声一起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。

    看着姐姐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,谁敢乖乖地让她抱抱呢?她肯定会把抱抱升级成熊抱,那股劲儿说不定能把我的肋骨都折断。连第三只眼里也充满了血丝,可能是熬夜导致的干眼症吧。

    「我到底做了什么啊?!如果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姐姐的事,我可以道歉,我们先好好谈谈行不行?」

    「现在只想马上抱抱你!就这么简单!如果真有什么错的话,那就是恋你太可爱了,这就是你的罪过!」

    「哇啊啊啊啊怎么办啊!姐姐,你快醒醒吧!」

    冷静、残忍、无情,是姐姐在地底令人闻风丧胆的标签。她是地底的主人,名字一出,能吓得小孩哭、大人也绕道走。人们避之不及,各样的谣言满天飞。当然这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。只要提到古明地觉的名字,孩子会哭,大人会低头认罪,这不是什么夸张的故事,而是现实。而且绝不是虚有其名。竟然在家里双眼通红地追着妹妹跑,简直不可能发生啊,这场景够可怕的了。连恋酱都要哭了。好吧,其实已经在哭了。

    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,姐姐你身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啊!」

    「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,就是我已经通宵了三天没睡了,现在正『情绪上升』!」

    「『情绪高涨』和『稳步上升』混在一起了吧!?话说你为什么要熬三天夜?」

    「在玩勇仪送我的游戏。她说是她认识的河童做的,但她自己不太会玩,所以就送给我了。」

    「地上的游戏?」

    我立刻停了下来。当然,紧追不舍的姐姐也是毫不减速地直接撞了上来,然后滚倒在地把我抱在了一起。

    听到游戏这个词,我古明地恋怎么可能置之不理,我可是个比吃饭还爱玩游戏的现代女孩啊。

    「是什么游戏?」

    「是一个把各种形状的方块消掉的游戏…」

    「真的吗?!我也想玩!」

    就这样,扭打在冷冰冰的走廊上,一边缠绕在一起,我们姐妹热烈地讨论着游戏。这样的场面看上去实在有点尴尬。

    不过,作为经过久经考验的我们姐妹,这种程度的小事对我们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。

    「呵呵,好吧。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这三天里所磨练出来的的技术!」

    「欸——放了大话的话可别后悔哦。那好,输了的家伙就要接受惩罚游戏!」

    「那我要是赢了,你就得给我穿上女仆装,好好的伺候我一天!」

    「好啊!但如果我赢了,姐姐你就得当我一天的专属宠物!」

    姐妹俩在走廊上滚作一团,就这样,地灵殿的夜,渐渐深了。

    *原文将“うなぎのぼり(情绪高涨)”和“右肩上がり(稳步上升)”写在了一起“うなぎ肩上がり(情绪上身?)”

  • 人生没有高潮,也没有低谷|人生にヤマもオチもないのよ

    上午部份

    我觉得,咖啡和烟斗应该都能算得上是我的工作伙伴。中层管理层的工作量之多,实在是令人闻风丧胆,可怕之极。

    「真难喝。」

    浓烈的咖啡冲的比预想中还要苦,简直没法喝。想加点平时不怎么用的牛奶,却发现根本没有,毕竟平时也不喝,最后只好用宠物用的牛奶来凑合。

    「难喝的东西不论怎么样还是难喝,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啊。」

    虽然苦味稍微减淡了一些,但依然难以下咽。说到底,其实地灵殿里根本没有人喝咖啡,所以只备了点廉价的速溶咖啡。给来客准备的茶倒是有上好的玉露。话说,我为什么在这样的季节冲了热咖啡呢?真是令人怀疑自己感性的夏天上午啊。

    不过,说实话,我其实也不是特别喜欢咖啡。只是为了提神醒脑,才会选择喝这种又苦又难喝的东西。然而,即便如此,我还是困得要命。

    撕开茶色信封的封口,倒过来晃了晃,几张纸哗啦啦地掉了出来。唉,看吧,工作又来了。

    中层管理者的工作量之多,与工资根本不成比例。不过,考虑到我不仅有拿着工资,还能够拥有一座地灵殿这样一块领地,待遇已经算是相当破格的优越了。是非曲直厅也处在财政困难时期,被削减的总是下层的经费。我的钱包也紧张了起来。工作繁忙,上司唠叨,如果要抱怨的话那真是没完没了。尽管如此,但我也清楚,如果失去了这份工作,我也就没有别的出路了。

    「为什么当初会选择这份工作啊。?」

    自言自语在紫色的烟雾中消散,慢慢渗透到墙壁里。

    作为被委派管理灼热地狱遗迹的我,虽然体力劳动方面的工作交给了他人,但测量和报告的事还是得由我来完成。这种麻烦的工作,一旦放下不做,到月底就总是会忙得一团糟,想来我还是缺乏那种细水长流的踏实劲儿。

    用橡皮筋扎起碍事的后发,再用发夹固定住刘海。这样一点毫无O【数据删除】气可言的工作装扮,常常让妹妹笑话我「丑——的不行」。

    对哦,妹妹不在这里。已经有三个星期没回来了吧?情况好像有点严重。如果妹妹回来了,我觉得自己或许能更有干劲一点的。但她肯定不会回来的,这就是她的性格。

    「啊,真是的,好想摸摸恋酱的头啊。」

    嘟嚷着,一边抿了口咖啡。苦涩、难喝、留在口中残留,三重痛苦。啊啊,好想摸摸她的头,但妹妹不在,那孩子是个爱到处乱跑的家伙。一边想着她要是回来了该怎么办,一边拿起右手的毛笔,蘸了蘸墨水。糟糕,犯困的时候总是容易把墨水瓶和咖啡杯搞混。前几天睡迷糊了,结果不小心喝了满是墨水味的咖啡。最悲哀的是,直到快喝完了才发现……好困……该死的阎魔……就因为上个月没按时提交报告,这个月的截止日期就提前了一周……

    写几笔,抽口烟,再重新装上切碎的烟草,抽口烟,喝口咖啡,再写一会 ,再抽口烟,喝口咖啡,发呆,听听收音机,啊,不行啊。进展缓慢,根本没进展。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打开收音机的?不行不行,这是什么无意识的操作吗?是妹妹在吗?如果是妹妹干的话的话,倒是可以原谅。

    但不管怎么说,真的困得要命。无论睡多久还是感觉睡不够,就是这样的状态。为什么要通宵一整晚呢,昨天彻夜和桥姬打游戏的理由也站不住脚,那关卡可是必须得合作才能过关的啊,没办法对吧。算了,我是个从不回首过去的女人,今天(截止日期)才是我唯一的目标。

    叮铃铃铃铃,叮铃铃铃铃。

    内线电话响得震天响。可我完全不想接,真的不想接。肯定是阎魔催报告的电话,或者是奇怪的推销电话(虽然是内线电话,有时还是会有宗教推销电话打进来,通常是从妖怪之山那边来的)。

    决定假装不在,放了一会儿铃声。但是铃声一直响,一直响个不停。对方肯定知道我在家。好吧,我就是不接。不接就是不接。我不怕阎魔,不怕权力。不怕,不怕,不怕阎魔,不怕四季大人,不怕,不……怕……

    「这里是古明地……」

    权力好可怕。上司好可怕。阎魔好可怕。四季大人好可怕。

    我的小心脏可没那么强大。

    「这里是四季。」

    「果然是四季大人……有什么事吗?」

    「你这什么语气。你这个月的灼热地狱旧址报告书呢?今天是截止日期,你这个懒散的家伙总不会忘了吧?」

    「啊……呃……」

    「怎么了?」

    「四季大人真是不会看气氛呢。或者是看得太透彻反而不明白了?」

    「再说这些话我就把你扔进地狱去。」

    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。

    所以我现在已经在写报告了啊。

    「说到底,你还是太懒散了。把麻烦事交给别人,任由时间和事态发展,直到走投无路才开始行动。明明一次又一次地这样重复,却从不吸取教训。你应该提前行动的呀?说起来,你从小就不够认真。明明知道什么是正确的,却因为麻烦而回避,这种性格可不行。你必须理直气壮地证明正确的事。认真生活,这就是你能做的善行。」

    又开始了。

    阎魔大人的冗长而「充满教诲」的说教时间开始了,于是只好悄悄的把听筒放在一旁。毕竟我没勇气直接挂断。。

    闲置了一会儿,听筒那边安静了下来。大概已经挂断了吧,我想着,将听筒放回耳边。

    「你肯定没在听吧,觉。」

    「咦!?」

    那声音低的可怕。

    「看样子你那扭曲的性格真是需要好好地矫正一下了。」

    「不、不、不敢劳烦四季大人出手。」

    急忙讨好应承一下。

    「你的懒散程度跟小町真是很相似啊。我的下属怎么一个比一个不省心。」

    没必要这么说吧。我也有在努力的啊。

    「四季大人,如果我妹妹能对我说句『姐姐,加油』,我觉得我会更有干劲的。」

    「是吗。那个顽皮鬼又跑出去了吗?」

    「请把我的妹妹带回来吧,四季大人!」

    「萨托利酱,加油哦。」

    「啊,干劲一下子全没了。我去睡觉了,晚安。」

    「我可要让你下地狱了。」

    不要开这种玩笑了,真的很吓人。

    「总之,今天之内把必要的文件交上来。这是你唯一能做的善行!」

    咔嚓——嘟、嘟、嘟、嘟。

    虽然这位上司是个超级抖S,但她偶尔还会请我出去吃两顿饭什么的,这样看的话,我觉得四季大人对我来说算是个好人吧。

    下午部分

    午后,天空澄澈,地底罕见的好天气让我心情也晴朗了不少。穿着稍显正式的服装,心情愉快地将文件顺利递交给了阎魔大人。完成任务后解放的感觉让人感到有些迷醉,像是跑者的「极点体验」——虽然和那个没什么关系就是了。

    总之就是现在这种心情嘛,我正考虑是不是去家高档甜品店犒劳自己一下,来点奢侈的甜点作为奖励。毕竟今天表现不错嘛。可是,正因为这股好心情,我做了件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——散步兜个远路。要是没走这条路,我就不会经过这座桥,也绝对不会想到去顺路请桥姬吃一顿甜品。

    「喂!我的桥坏掉了!你这个笨鬼打算怎么办啊!」

    啊呀,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啊。

    麻烦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
    「抱歉啦,帕露西。别生气了嘛。」

    「我能不生气吗?!」

     眼前这对看上去像老夫老妻吵架的,其实是桥姬水桥帕露西和鬼族四天王之一的星熊勇仪。虽然她们都是女性,但那种相处的氛围,真的有点像是老夫老妻,时不时还会有点暧昧的气息,尤其是在她们拌嘴的时候相伴产生的独特默契,有时还会流露出些微妙的氛围。虽然我读过她们的心,知道其中没有恋爱情愫,但那种友情之上的感觉还是无可否认。嗯……这就是传闻中的「百合」?不过,好像也不算流行吧。

    刚解决了一件麻烦事,我实在不想再背负额外的麻烦了。正悄悄地打算溜走,结果,还是失败了。逃不过鬼的眼睛。

    「哟,这不是觉吗?」

    啊……话里面那股「帮帮忙」的气息也太明显了吧。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。我什么时候成便利屋那样的角色了?

    非常不情愿地走上前去,反正逃也逃不掉,结果肯定是她们追上我。我这体力甚至还比不过桥姫,别说真正的鬼了(不过桥姫其实也算半个鬼呢)。

    「啊呃……发生了什么事吗?」

    「勇仪昨晚喝醉了,把我桥给拆了!」

    「也不全是我的错嘛。」

    勇仪挠了挠头,露出一副无奈的笑容。

    瞥一眼桥——不必转身看,余光中,木板的边角已经焦黑不堪,甚至还有些地方看起来踩上去就会塌下去一样。

    第三只眼接收到了她们心里详细的情况描述。帕露西说,今天她从家里来到桥这边,发现桥已经成了这个样子。她抓住勇仪问了问,果然是鬼的所作所为。至于勇仪的说法,昨天宴会上她喝得有点多(能让鬼喝醉,这酒量可想而知),大家闹着玩弹幕游戏,一不小心就成了这样,实际上谁弄坏的也不清楚,其他饮酒作伴的家伙早就溜之大吉了。

    唔,这样的气息,看来这个烂摊子得我来收拾了。虽然不全是勇仪的错,但她喝到断片了也是事实。再说了,如果当事人不能确定,按照惯例,依然是地灵殿来负责修复所有的损失(这就是所谓「优厚待遇」的真相,基本所有麻烦都得我来处理)。

    「不管是谁,快点把我的桥修好!对你们来说这可能是没人用的破桥,但对我来说可是身份的象征!」

    「抱歉抱歉,明白了。不过,修桥啊——」

    她瞥了我一眼。

    什么眼神啊?那眼神什么意思啊?

    「再看着我我可真的要揍人了。」

    「哈哈,我就喜欢有力气的家伙!那就这样吧,如果你能一拳打中我,我输,我答应帮你办三件事。要是你打不着,我赢,那你就负责修桥!」

    该死,果然还是到了这一步,我就知道。

    ……

    结果呢?

    只能说,我甜品店之旅的梦就这么破碎了。

    「觉,觉大人……」

    「燐,如果你真的在为我着想,那就什么也别问。」

    虽然可以说是因为缺乏运动,或者对手太强,但不管怎么说,连对方一手拿着酒杯都能避开我的攻击,真是让人无地自容。甚至都没有还手。我的这股窝囊劲,连我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。唉,是我太弱了吗?

    算了,现在什么都不想管,可我不得不为未来着想。我向来是个不回头看的人,但今天我甚至看不见今天,只能思考明天的生计。

    「修桥的费用,真是麻烦啊,又得削减预算了。」

    还得控制养宠物的数量。其实,我现在已经搞不清到底哪些是宠物,哪些是野生的了。每次喂食的时候,围过来的那些小家伙,真让我头疼。难道这就是我生活费上涨的原因吗?

    「我觉得姐姐你应该先戒了烟斗才好。」 

    背后传来声音——是我亲爱的妹妹,恋。我的慰藉,我的动力,我的生命线,我的根源,我的营养素,我的生活必需品。为了恋,即使去死也是值得的。

    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」

    「从你打电话那会儿我就一直在了。」

    原来我被妹妹全程跟踪了一天啊!可恶!为什么没早点发现?早发现我就可以尽情摸她了!

    「姐姐,好痒……不,已经有点疼了」

    我刚想着要摸摸妹妹,结果已经摸得她嫌弃了。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,以下略。

    「如果恋愿意一直陪着我,我绝对可以戒掉所有的嗜好品。」

    「那样真是可怕。」

    「啊,恋真是可爱呢。」

    「别随便碰屁【数据·删除】股啊!」

    「对不起。」

    「啊啊!你把手往后面【正邪】移什么呢!你在碰哪里啊,姐姐你个笨蛋!」

    「恋酱真是O【数据删除】气满满啊,不愧是恋酱。」

    至于碰【数据·删除】哪儿了?那可不能告诉你。不过嘛,我可以很肯定地说,只有我能这么对我妹妹!唉,姐妹情真是地狱啊,哈哈哈!

    「都是你害的!笨蛋姐姐!」

    「你应该了解我这三星期有多孤独啊。」

    「我已经知道了!知道了!我说对不起了嘛!求你了,别再碰了,我要控告你O【数据·删除】骚扰!」

    「啊,居然让我成为了儿童O【数据删除】情案件的嫌【数据删除】疑人?」

    「才不是那种年龄!笨蛋姐姐!」

    天啊,被骂得有点兴奋了!

    说真的,把我扔下三周不管,结果见到她还要等着,这怎么可能?我可没那么能忍耐。

    「是啊,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就好。今天的我只需要考虑今天的事。」

    「有点可怕了。」

    「今天的我,只想考虑今天的恋酱。」

    「这话听着更可怕。」

    「好吧,让我们补上这三周的空缺。不,没什么下流的意思。」

    「你不用加上那句话!」

    明天的事,留给明天再考虑吧。嗯,这才是最好的选择。

    虽然我知道,下个月的今天,大概还会上演同样的事情。

    地底的夜色,如此深邃。

  • 害羞相机的玫瑰置于红茶之上|カメラシャイローズは紅茶にのせて

    那天自早上起,稀奇的事便接连不断。

    首先,第一件事。是妹妹叫我起床的。

    「早上好,姐姐。」

    与其说这很稀奇,不如说是第一次发生的事。我揉了揉眼睛,以为自己还在做梦,结果发现这确实是现实,于是吓得跳了起来。希望你能理解,这事有多罕见。

    妹妹抱着胳膊,心情颇好地笑眯眯站在那里。我头发乱糟糟的,连忙在床上确认了下时间。距离闹钟响还有五分钟。

    「哼哼。我一直想试试呢,想要比姐姐先起床,然后叫醒你。」

    「……呃,早上好,欢迎回来,好久不见呢。」

    「哈哈哈,早上好,我回来了,真的很久不见吗?」

    「我最后一次见到你……嗯,应该是两星期前吧。」

    「真的有那么久吗?」

    「当然有了。」

    妹妹穿的还是出门时的衣服,看来她是在半夜或者黎明时分才回来的,然后蹲守到我起床,打算叫醒我。

    从什么时候开始待在这儿的?为什么突然想叫我起床?不过对这个任性又天马行空的妹妹,这种问题也问不出什么来。所以我什么也没问。她大概就是这么个心情吧。这孩子一旦【有了那种心情】,就能毫无理由地连续一两天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。

    「姐姐,今天打算干嘛?」

    因此,她这随意的问题,我也没多想就回答了。

    「做早饭,洗衣服,打扫卫生,然后继续写点没完成的报告吧。」

    「也就是说,跟平时一样?」

    「没错。」

    妹妹笑了。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笑,而且看起来笑得很开心。

    「不过我觉得,今天姐姐一定会遇到什么好事的。」

    当时我只是含糊地应付了一下,然而事后回想起来,不禁开始思考,妹妹到底知道多少呢?

    当闹钟发出刺耳的「叽里叽里」声时,妹妹已经不见了。我们没有一起吃早餐,这倒是和往常一样。

    第二件事。今天我居然在喝红茶。要知道我可是咖啡党。

    早上和妹妹聊完后,我做了早饭、洗了衣服,之后空出了一些时间,打算继续写报告。果然还是和平常一样的上午风景。我写的报告是月底要提交的灼热地狱遗迹的定期报告。虽然还有一周多的时间可以拖延,但今天竟然有了提早想完成的想法。

    啊,这真是件稀奇事。对我来说,第三件稀奇的事。我可是平时总拖到最后一天,最后被四季大人训斥着在她面前写完并立刻提交的那种人啊。

    正当我这个平常懒散的人破天荒地试图完成报告时,咖啡豆居然刚好用完了。我本想让宠物去买些回来,但今天恰好是我最喜欢的那家咖啡豆店的休息日。店主为了像我这种总是月底去囤豆子的人,周末也会特意开门,所以她选在这种时间段休息,我完全没有任何意见。不过,今天这事倒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。

    没办法,我只好冲泡了点客人用的红茶。我泡了一杯阿萨姆,随后注意到还有茉莉花茶。说实话,我其实更喜欢花茶,比红茶更好下咽。不过现在说了也没用,我默默地啜了口红茶。

    如果没有咖啡,我通常会立刻失去干劲,然后就马上倒头大睡。但今天却意外地,稀奇的事情接连不断。

    午饭后,我重新开始写报告,等到下午茶的时间前就结束了。这样这个月我总算不用被四季大人训斥了,我对此非常满意。既然这样,感觉有些心血来潮,我甚至开始考虑,要不干脆自己来做个大扫除好了——这可是连一年都难得一次的惊人想法。怀着满满的干劲,我走在通往客厅的走廊上。

    在众多宠物中,我最喜欢的火焰猫燐跑了过来。燐那副既抱歉又困扰的表情映入眼帘。

    「觉大人,有客人来了。?」

    「喂,拜托你确认清楚啊。」

    「啊,那个…说是该叫客人还是不该叫客人的人来了。」

    「如果是推销报纸的天狗,就让他们走吧。」

    「啊,明白了。虽然不是平常那个人,但不过感觉差不多。」

    「嗯?不是平常的射命丸小姐?」

    「咱也是这么问的,结果对方很生气地说,『别把我和那家伙相提并论!』」

    「如果是推销就赶走,不是的话你让她进来也行。」

    「好——的。」

    我想着多半是推销员,所以她会赶走对方的,也就没做什么特别的准备。于是,就这么心不在焉地在客厅的水槽边收拾起了泡了红茶的茶具。唔,看样子明天还是得去买咖啡豆才行。

    就在我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事时,从通往客厅的走廊深处,逐渐靠近的陌生声音,在我的第三只眼里回荡开来。

    「这里真暖和」「外面冷得要死」「彩色玻璃好可爱」「这拖鞋好可爱」「这妖兽真有礼貌」「地灵殿,应该叫地灵馆才对吧」「还是好冷」「和地上气温差太多了」「好累啊」「运动不足真是糟糕」「地底的土特产会是什么呢」「比想象中不潮湿」「宠物也太多了吧」「她是不是很寂寞啊」「趁现在脑内演练下防止被读心」

    ……这不过是十秒内一个人心里掠过的众多想法的冰山一角。

    这样喋喋不休的心还真是少见,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到处乱飞。我突然觉得,早该让燐把所有人都赶走的,现在有些后悔了。

    「今天姐姐一定会遇到什么好事的。」

    结果完全相反嘛。不过,算了,好歹见到了久违的妹妹,已经足够算是好事了吧。

    来访者自称是姫海棠果。她穿着一件装饰着许多花边的黑色披风大衣,配上从市松格纹迷你裙下露出的纤细长腿,以及上面的黑色紧身裤袜。

    她一看到我,开口第一句话就是:「这里不冷吗?」 那穿着打扮,在这地底下当然会觉得冷吧。

    啊,这种类型的家伙我不擅长应付——直觉告诉我。

    「地上和这里的温差有那么大吗?」

    「超级大!我虽然住在深山里,自认为对寒冷挺有抵抗力的,但这可真是顶不住。顶不住啊——被暖炉的力量击倒了呀。」

    ……这个看起来脑子有点松散的天狗是怎么回事……并不是说她聪明或不聪明,而是感觉压根儿没怎么用脑子。就像靠着脊髓在说话似的……

    之前来过一次说是来采访(这应该叫采访吗?我记得她只是不停地拍照。我很上镜头恐惧,看到相机就想逃,但她擅自给我取了个什么「相机恐惧玫瑰」这种夸张的名字,真让人头疼),那次她是我妹妹叫来的。我对天狗的印象基本就是她那样的家伙。所以对于这个巨大的反差,我稍稍有些惊讶。

    「那个……今天你是有什么事吗?」

    「来闲聊啊。」

    「呃……」

    没办法,我只能读她的心。结果和她说的完全一致,我不禁扶额。

    「「我想写一篇关于觉的文章」?」

    心里的声音也慢半拍地说:「对对对,没错。」

    这家伙真的是靠脊髓说话的吧……

    「啊,那你是准备来听我讲什么呢?」

    我正准备说:「那么请回吧,我没什么好说的。」结果她拖着懒洋洋的声音说:「不是啦。」心里的声音也像回声一样慢慢地传来。

    「我不是说了嘛,来聊天的。主语是『我』,不是『你』。我不太擅长聆听别人说话。」

    ……作为一个记者而言,这样真的好吗?

    「虽然和我听说的不太一样,不过算了,总之先说说什么吧。我啊,一直想和你聊聊的。」

    「初次见面吧。」

    「是这样吗……是吗?不过算了。以前有一次让我拍过你一张照片吧。」

    「啊……」

    天狗一边脱下她的斗篷大衣,一边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,「还有带了礼物哦!」,脸上露出微笑。

    「所以啊,要是能给我倒杯茶就太好了。」

    仿佛最后补上一击似的,笑容更深了几分。

    真是麻烦事啊,我心想着,不过把她赶走更麻烦,于是决定敷衍一下让她自己走。

    「哈……」我叹了口气。

    「燐,不好意思,给她倒杯茶吧。啊,最便宜的茶叶就行。」

    「哇哦,真是热烈的欢迎啊,太让我开心了呢——」

    天狗依然笑得灿烂。

    「说起来,觉之前不是住在山上吗?怎么现在缩到地底去了?」

    突然切入到了正题。

    「虽然你是来采访的,但能不能也稍微按部就班一点?」

    「嗯?啊,那个,我没打算那样啦。那算了,反正也就是随口问问。」

    「……你到底来干什么的?」

    「哎呀,不用这么疑神疑鬼的吧?读一下我的心思不就知道了吗?来,来,试试看。」

    天狗的心里浮现着最近发生的开心事,一件接着一件,显得相当热闹。

    「……你不是在想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吗?」

    「我想着如果我开心,你也会跟着开心起来嘛。」

    我闭口不语。听到有人对我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头一次。

    所谓的开心事和高兴事,也不过是指什么指甲做得特别好啊、好不容易出去逛了个街(这天狗看起来意外的还挺随性懒散的),结果看到了彩虹啊、上司终于读了她的报纸啊、打扫房间时发现了藏起来的私房钱啊、本来要排一小时队才能买到的纪念饼,今天居然只排了三十分钟啊,诸如此类的小事罢了。

    即便挖出这个天狗的创伤,估计也就是家里出现了只大点的虫子,或者晾了衣服出去就突然下起了大雨,类似这种无聊的小事吧。

    「看起来你的人生过得挺愉快的嘛。」

    我带着叹息说到。

    「当然啦。反倒是你,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愉快吧?」

    她依旧笑得一脸灿烂。

    我顿时语塞,只好抿了口茶掩饰尴尬,然后勉强挤出一句话:「你是打算把这些也写进你的报道吗?」

    「把无聊的事写进报道里,怎么可能让报道有趣呢?无聊的事只会让读者也无聊。要让报道有趣,就得写一些有趣的事情啊。」

    天狗一本正经地说道,她的心里也没有撒谎。

    ……真是让人捉摸不透。我本以为自己对这种类型的人已经有了足够的耐性,毕竟我有个这样的妹妹,但看样子奇怪的家伙还真是各种各样,五花八门。

    于是我试探性地说了句玩笑话:

    「其实我就是受不了总是对天狗和鬼阿谀奉承,才跑到这里享受隐居的生活的。」

    我暗暗的想着,她大概会生气吧?

    然而她并没有恼火,反而一边笑一边点头。

    「懂懂懂!山上就是喜欢莫名其妙地划分各种等级。文总说那很重要,但她是天狗里的高层,当然可以随便说。可是下面的天狗们其实是怎么想的呢?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呢。」

    「你不也是天狗吗。」

    「是啦——不过我想我前世大概是个草履虫,来世想当个水蚤呢。」

    「为什么限定微生物……」

    「因为在阶层最底层,反而是最自由的。毕竟你已经知道自己打不过任何人了,不如就放弃了,好好享受余生吧!每天都能活着都是奇迹呢,哈哈!」

    「真是奇怪的想法。」

    「是吗?不过,你还挺厉害的呢!竟然敢甩手不干跑到地底来,然后还成了地底的一把手。」

    我原本只是开个玩笑,现在却有些难为情了。天狗是真心实意地夸我,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
    「哪有,只是个摆设罢了。实际的权力在是非曲直庁手里。我不过是被授予了一些权限而已。」

    「可是那种权力关系的手续一定很复杂吧?和是非曲直庁打交道,简直让人头疼死了。他们的脑袋太顽固了。」

    「我也算是顽固的人。」

    「哎,看起来挺随和的啊?起码你的头发看起来软软的。」

    「那是自然卷,别管它。」

    她总是轻松地笑着,完全让人捉摸不透,心里在想些什么也难以揣测。这天狗不由得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妹妹,虽然两个人从外表上看毫无相似之处,但某种根本的特质却有着相似的影子。

    天狗一直笑眯眯的,和我谈话的时候,手上既没有笔也没有纸。既然她说要写文章,那应该多少有些准备吧,可她完全没有记笔记的打算,实在让人费解。

    「你不记笔记吗?」

    「你希望我记吗?」

    「倒不是这个意思……」

    「那就不用记啦。对了,你有什么特别想让我写进文章里的东西吗?那样的话,我还是记一下,不然会忘掉。」

    「既然会忘,那你还是记一下比较好吧……你毕竟要写文章的,不是吗?」

    「嗯——可是,一边记一边聊天的话,不就不能专心说话了吗?而且啊,要是之后忘掉了的对话,那大概也不值得写进文章吧。毕竟这不是数据报告,当然啦,撒谎是不行的,但也不是说,光堆砌事实就有价值了。那种谁都能做、任何媒体都能做的事情,干嘛要费那么大劲儿去写呢。」

    「所以你是想把你获得的信息,以你自己的方式呈现出来吗?」

    「正是这样!不过嘛,这也是我最近才意识到的。之前有个同事还说我写的文章一无是处呢,所以我也不敢说得太绝对啦。」

    刚才还觉得她像是凭本能说话,但现在看来,这天狗倒也是有她自己的一套逻辑和理念的。

    啊,天狗身上的某些特质,让我不禁想起了妹妹。那孩子从以前——还在我能读心的日子里——我就一直看不透她。我以为她什么都没想。只是避开生活中的繁琐事务,选择最短的路线活着的孩子而已。

    可要真是那样的话,她又何必封闭自己的心呢?她肯定有自己的思考,只不过那时我看不懂。如果她真的无忧无虑,为什么她什么都没说,什么都没告诉我,就那么离开了呢?

    即使能读懂心,也不意味着能理解对方。即使能看见内心,也不代表心意相通。

    她那时依旧是那样笑着,轻飘飘地说道:「一直想试一次呢。」如果她能这么说,那我也想再试一次,想叫醒那个沉睡的妹妹,想为她再做一顿早餐。可是现在,我连她的作息都不了解了。我们的步调已经截然不同,生活在完全不一样的地方。我们所看见的世界,早已不再相同。

    「你现在,在想着谁呢?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。」

    天狗的声音让我的思绪猛然回到现实。我下意识地说道:「抱歉。」

    「有这么悲伤吗?我想我刚才并没有在想什么难过的事吧。如果我无意中在心里想了什么悲伤的事,被你读到了的话,那还真是对不起了。」

    我只能回应一句:「不,不是那样的。」

    「读心的感觉,开心吗?」

    她的语气里没有责难的意思,只有单纯的好奇。我只能回答,不知道。

    「我生来就是这样,除了读心之外没体验过别的感觉。」

    如果我也曾有过不能读心的日子,或许会有所不同吧?

    「那你觉得,不能读心是件不幸的事吗?」

    我再次重复道:「不知道。」

    我从来没有认为这项能力带给我过幸福。反而因为它遭受了许多痛苦,也让别人遭受了痛苦。我迁居到地底并不是因为厌倦了天狗或鬼的支配。要是他们能支配我,或许会好些。我们虽然不受任何人的束缚,却也因此从未被任何人保护过。

    在层级的最底层确实拥有最大的自由——因为你毫无胜算。但要说释怀一切、乐观地活下去,我们还没有那么坚强的心。

    我无数次想过,如果事情不是这样,没有这份能力,我会变得更自由吗?会变得强大吗?又或者,我会更幸福吗?

    「这个话题真的是超级无聊啦,不过我小时候的梦想,是不当天狗。」

    天狗突然冒出一句话来,毫无征兆。

    「就是觉得,一切都太麻烦了嘛。我当时心想,我要活得更加自由!总之有种很模糊的感觉吧。然后,某天我突然灵光一闪,觉得,啊哈,我要不当天狗了!然后就干脆离开了家,离开了山。结果当然是失败了。现在想想,还好没成功,不然大概早就横死街头了吧,哈哈。」

    她的话语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,也不明白她的意图,只好默默听着。

    她的思绪并没有沉浸在回忆里,而是飘向了另一个方向。她的心中默念着,「即便没有那样的能力,当眼前的人露出悲伤的神情时,谁都会为之难过。」

    「其实人人都能读懂心,只不过觉妖怪的能力太精确了而已吧。就像有些孩子数学算得飞快,从不出错;或是射箭时总能命中靶心的孩子。它既不有趣,也不幸福。但它也不悲哀,也不算不幸。」

    「那时候,我意识到啊,我根本辞不掉天狗的身份。尽管我怎么想,怎么改变,怎么逃避,别人还是会把我当成天狗,当成他们的伙伴。这是理所当然的,没办法改变。」

    这些话我也曾经想过,或许只要活得够久,都会想到这些吧。但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地告诉我。我的能力理所当然地被嫌弃、蔑视,同情也这么理所当然落在我们身上。

    可这些,我从来都不需要。我只渴望大家能对我、对觉妖怪,像对待任何人一样就好了。不要感到可怜或者厌恶。我和妹妹,只想作为家人一起生活,不受责备,也不被特别关照,就这么被允许存在就好。

    天狗歪了歪头,「啊,我刚才想说的是什么来着?」但这些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。我只需要把我接收到的信息,留在心中就好。

    「也就是说,你是无法放弃自己的身份的,你的家人也无法放弃作为你的家人。所以别太在意那些事就好啦。」

    说完,她露出那种轻松随意的笑容。没错,她总是笑,我总是自作主张地把她和妹妹联系在一起。妹妹也是个爱笑的人,总是面带微笑。

    妹妹也总是在笑,总是笑得那么开心。我希望她,和这天狗一样,能从这些小事中获得快乐、感到幸福,偶尔也会因为小事情而难过,笨拙地试着安慰自己。如果她能这样的话,那就好了。

    于是,我也忍不住笑了一下。

    「咔嚓」一声,似乎从某个地方传来微小的声响。

    就这样,我这一天的奇妙经历落下了帷幕。天狗聊了一会儿后便准备回去。

    「我以后可以再来吗?」

    「我会考虑的。」

    「诶?这里不是应该是意气相投、说着『欢迎再来』的气氛吗?欸——真是太小气了嘛。」

    「别这样说。」

    「反正怎么都被读到了嘛,撒谎也没意义。」

    「你会写报道吗?」

    「我可以写啊?我会写地灵殿的主人冷淡又不热情,还小气得不再邀请我。」

    「随意。反正我已经习惯了。」

    「唉——这种事可不要习惯啊。算了,反正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。等下次有心情再来吧。」

    「那就忘了这次吧。」

    「哼——」

    天狗一边抱怨着,一边牙齿打着寒颤离开了。

    她说了「等有心情再来」。从我读到的心思来看,她意外地喜欢慵懒的生活,我觉得她可能再也不会「有心情」来了。不过,那也无所谓了。即使她随心所欲地写点什么报道也好,退一百步的话,勉强可以原谅吧。

    经过了【一如既往】的几天后。

    那天早上开始就接连发生了几件稀奇事。

    首先,第一件事,我睡过头了。本该设置好的闹钟没有响。困惑地低着头,拖着大幅度的迟到步伐走进了客厅,第二件事,妹妹正趴在沙发上睡觉。

    那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,既然要睡的话,直接去床上睡就好了。这样想着,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。心里微微有些紧张。像这样叫醒妹妹,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

    「恋,起床了。」

    「哎呀,姐姐,早上好!」

    「……你这家伙,原来是这么好叫醒的吗?」

    「不,不是的。其实呢,只是有点想体验被姐姐叫醒的感觉,所以就在这里等着呢。」

    「……是你把闹钟关掉的吗?」

    「嗯,没什么特别的。我只是觉得姐姐你应该多休息一点。」

    我心想,难道我真的给她留下了这么忙碌的印象吗?

    肚子有点饿了。我查看了冰箱的食材,回头看看妹妹还在不在,发现她依然躺在沙发上。

    「要吃饭吗?」

    「要吃——」

    啊,今天真的是个稀奇的日子。

    我心里想着,或许今天,那只天狗会突然心血来潮,再来一次这里。

    正啃着刚出炉的法式吐司,妹妹突然发出一声「啊」,声音听起来有些滑稽。

    「对了,姐姐,我一直以为已经跟你说过但又忘记了。其实很可能过一会儿会有个叫姫海棠的人来,到时候帮我向她道谢一下哦。」

    「诶,那个人是天狗吗?」

    「对呀,你怎么认识?」

    「认识什么的,那天她刚来过这里。」

    「啊……」

    「等等,恋,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?」

    「没,没什么啦,怎么说呢,算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嘛。」

    「你确定知道这词是什么意思吗?」

    「大概吧。我其实一直在帮她忙呢,已经有一段时间了。」

    「帮忙?」

    「是的呢,你知道她的能力吗?」

    「不知道。」

    「念写。就是可以把别人拍过的画面提取出来的能力,我就是负责那个『别人拍的』部分。」

    「我完全不明白……你这是为了什么?」

    「嗯,那个人不是要写文章做报纸吗?」

    「这我已经听她说过了。」

    「但是,因为是念写做的,所以内容有些不够好看。于是,正在悠闲游历幻想乡古今東西的恋酱就被选上了。」

    「也就是说,你拍的照片被她用来写文章了?」

    「就是这样——」

    她的回答方式越来越像那只天狗了,难道是被传染了?

    「而且我也觉得拍照很好玩啊,所以一口就答应了。她还给我相机和零花钱,感觉就像恋酱被投喂了一样呢。」

    投喂……?

    说起来,那只天狗刚来的时候还抱怨说「和听说的不一样」。对「初次见面」这种说法也有些反应,原来是因为这个。明明妹妹应该先和我说明白的,但却没有。

    「恋,你跟她聊过什么吗?」

    「嗯。聊了我们家啊、开心的事情啊,还有姐姐的事情!」

    这种松散的谈话方式……不想被传染的部分居然传染了……

    不过我也明白了。她对我这么关心,原来是从妹妹那里听到了我的事。

    啊,要是早知道这些,我就该多接受多一两次采访了…

    「唉。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去好好感谢她一下。」

    「是啊,她还帮我实现了愿望呢。」

    「愿望?」

    「我说我想要姐姐的照片。」

    「你?」

    「嗯。」

    「为什么?」

    「因为这样即使不在家,也能看到姐姐啊。」

    对了,那时候……

    咔嚓。原来那个声音是相机的快门声。如果妹妹隐藏了自己的存在,拍张照片应该不难。不过这种事根本不需要拜托天狗,妹妹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吧?

    「但这样拜托她,真的有必要吗?」

    「有啊,因为我说我想要姐姐笑着的照片。我还告诉她,姐姐几乎从不笑呢。她说,交给我吧!然后就答应了。」

    「这,这是真的……?」

    我不禁声音颤抖。这种羞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?或者说是尴尬?亦或是被算计的感觉?

    最重要的是,妹妹居然这么希望能看到我的笑容,这种心情让我感到有些窒息。

    突然想起那只天狗对我说过的话——「所以别太在意那些事就好了」。看来她是完全清楚自己在说什么。

    真是个捉摸不透的天狗啊。明明对我和妹妹的情况都了如指掌,却装作一无所知,甚至骗过了我的能力。她看似不知道来这里干什么,但实际上,她该做的都做了,我得好好谢谢她。关于妹妹的事,还有关于我的事。她那副心口不一的模样,也该让我郑重地感谢一下。

    「喂喂,恋,她的报纸叫什么名字?」

    「花果子念报。」

    「好。我记住了。我要订阅它,然后每次都狠狠地挑刺。」

    「那报纸其实挺不定期的哦。」

    「那就让她定期发布。」

    「姐姐,你好像很有干劲呢。」

    「我得好好的给她个回礼。」

    「哈哈,那好啊。如果姐姐看的话,努力拍照就更意义了呢。」

    吃完法式吐司后,正好在这时,燐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露出身子,带着一点歉意说道:「有客人来了哦。」

    我和妹妹相视一笑。

    「没关系,这次真的是客人,燐。」

    「啊,是这样啊。那我去叫她进来。」

    「不,这次让恋去吧?今天下雪了,客人可能还沾着雪呢,带上毛巾去吧。」

    「姐姐真是爱关心人啊。」

    「因为我们家有很多需要照顾的小家伙啊。哦,对了,燐,麻烦你去泡一下茶。」

    「也用最便宜的茶叶吗?」

    「不。」

    也没必要拿出最贵的玉露。

    「泡个中等档次的茶就好。」

    中等档次的客人,正好配中等档次的茶。

  • 别腹编年史|別腹クロニクル

    一句无意的话,有时会招致悲剧。

    「呐,姐姐。婴儿是从哪里来的?」

    本来只是想一时兴起的稍微逗一逗她,

    「你是从地●殿前的柜子里来的哦」

    「诶」

    结果却暴露了不得了的事实。

    让我们以住在地底的某对姐妹为例进行说明。为了保护隐私,我们将变更声音并隐藏姓名进行播报。

    「什么啊好可怕」

    「你有没有觉得我和你不像?不论是头发颜色还是眼睛颜色。我父母两人都是AB型,我是A型。你的血型是O吧」

    「等、诶、真的假的、骗我的吧、诶」

    妹妹显得非常吃惊。这也无可厚非。原本她总是吃得比小食量的姐姐还多,一边说着「甜点是另一个胃袋嘛」一边多吃一点,谁会想到她居然真的和姐姐不是一个胃袋的。

    世事就是如此无情。如今正试图撕裂这对亲密姐妹的,正是血型差异这个无可置疑的事实。「听说O型人很大大咧咧。可不对吧」「才对了呢,至少你就是那样」——这样谈笑之类的话的那一天,可信度极低的血型占卜,如今却带上了无可动摇的真实感。

    「但那种事根本无关紧要。不论有没有血缘,你都是我的妹妹」

    「那、那是你早就知道的姐姐才说得出来的话吧。我可做不到一下子就接受」

    「你说什么呢。换个角度想想看吧。如果没有血缘关系,那也可以结婚哦」

    「你这太正向思考逆转了吧。首先我们是同性,根本不能结婚,而且户籍上我是养子对吧」

    「天真。地底可是无法无天的地下世界。同性婚姻也是被认可的。而且你没有登记户口,纸面上的你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」

    「又来了更震撼的事实!」

    姐姐似乎是很宽容的类型,但从妹妹的震惊来看,这种事也不是能轻易接受的吧。

    她面前有两个选择。继续作为妹妹活下去,或是作为新娘过上专职主妇的第二人生,这样的二选一。

    「也就是说可以结婚」

    「不、呃…应该是之前那个问题吧………」

    「所以我们结婚吧」

    「我完全搞不懂你在说什么」

    「我想和你结婚」

    「不是啊姐姐你听我说」

    「我来告诉你小宝宝是从哪里来的哦」

    「在这时候讲下流段子吗」

    「请在这里签名」

    「这准备也太齐全了吧」

    「签名吧」

    「结、结婚什么的突然说出来我很困扰的啦!竟然提交了订婚通知书……也、也太……?……『关于收缴灼热地狱遗迹管理费的人员调派』……?」

    啊呀。

    妹妹的脸看着变得可怕起来。

    「呐,这是什么啊。姐姐。呐。看看这边哦。呐。呐,……姐姐,看看啊」

    「不是,嗯。你确确实实是我妹妹,没错」

    「就只想说这些吗?」

    「对、对不起对不……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」

    噗嗤。

    请稍等片刻。

    关于节目中播放了部分不合适的影像,我们深感抱歉。

    嗯,总之,如此这般,出于一时兴起的无意之言,有时会引发意想不到的悲剧,请大家多加注意。

    以上就是从●灵殿正门前由射命丸文为您带来的报道。

    「原谅我吧!原谅我吧!我只是把钱拿去装了监控摄像头在你房间而已啦!因为你每次都用无意识回来,我根本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!姐姐很寂寞的啦!」

    姊妹之爱,适可而止。

    注:原文的「別腹」是一句日常用语「デザートは別腹だもん」(甜点是用另外的肚子装的),形容即使吃饱了也可以继续吃甜点的意思,而后文的「その姉と別腹であったのですから」与这句话玩了一个双关,指姐妹俩不是亲生的